一个三线城市自贡，要开一个汽车博览会，这事儿本身，就像往功德箱里扔游戏币一样，充满了后现代主义的荒诞。
新闻稿写得特别克制，特别官方，什么“30余家企业”、“40余个品牌”、“100余辆车”，一派祥和。但你把这些词儿翻译一下，就是“活不下去的”、“还在嘴硬的”、“等着被收购的”，大家齐聚一堂，在华商国际城楼下的喷泉广场，搞一场大型病友交流会。这哪是汽车博览会，这是汽车圈的《下水道美人鱼》，突出一个行为艺术。
我跟你讲，现在这个时间点，任何一个地方搞车展，本质上都不是卖车，而是开誓师大会。誓什么师？誓“我不过了，你们也别想活”的师。你看那个参展名单，阿维塔、比亚迪、问界、小米、特斯拉，这些是来修仙渡劫的；本田、福特、大众、丰田，这些是来强制飞升的；宝马、奥迪、沃尔沃，这些是来体验人间疾苦、巩固道心的。大家被装进同一个“蛊”里，这个蛊的名字叫“自贡市华商国际城东广场”。
这就叫掀桌子式竞争。以前大家还讲究个品牌调性，讲究个用户画像，BBA割中产，两田保平安，新势力玩智能。现在不装了，摊牌了。最好的营销，就是让你的同行过不下去；最好的手段，是直接把餐厅爆了，大家谁都别吃，一起去天桥底下喝西北风。所以，一个三线城市的车展，才会出现从几万的代步车到几十万的电动爹，从老牌油车霸主到互联网嘴炮冠军，全部挤在一起的魔幻场景。
你可以想象一下那个画面。
一个大众的销售，刚跟客户讲完“我们德系品质，皮实耐用，关门声厚重”，隔壁小米的销售直接打开后备箱，送了一台82寸大电视，还说苏七-SU7这车操控好，自带“任意门”，能瞬间移动到车主想去的地方。大众销售当场就得心态爆炸，感觉自己的信仰被三体人拿去当擦脚布了。
还没等他缓过神，比亚迪的销售已经开始敲锣打鼓了，买秦L送终身保养，再送三年电费，现场订车还能抽一个电饭煲。另一边的理想销售，不卖车，开始卖育儿经，给每一个带孩子的家庭免费提供爆米花和可乐，主打一个“移动的家”。特斯拉的销售最高冷，站在一边，仿佛雷电法王杨永信，用眼神告诉你：会买特斯拉的人，就是喜欢特斯拉本身，你爱过一个品牌的时候，你就懂了。这种品牌玄学，你根本没法讲道理。
妈的，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！
这就是赤裸裸的黑暗森林。不是存量竞争，是存量归零。每一个销售的笑脸背后，都是一把准备捅向同行的刀。现场解读的所谓“汽车相关补贴政策”，其实就是现场熬制“续命人生汤”，谁能多骗一个客户刷卡，谁就能多一口气，多活一天。这汤熬给谁喝？当然是给那些已经被卷到神志不清的厂家和经销商。加大加大加大，药量必须加大。
说起来，自贡的冷吃兔是真的好吃，比这些车有嚼劲多了。
我作为一个开了十几年油车，经历过从加价提车到打骨折清仓的中年人，真的觉得这个世界越来越看不懂了。以前买车，是个大事儿，要看三大件，要研究发动机变速箱，要跑好几个4-S店。现在买车，像买手机，甚至像买菜。参数不重要，体验不重要，重要的是“我比他便宜”、“我比他能整活”。你搞个冰箱彩电大沙发，我就搞个无人机模式；你搞个自动泊车，我就搞个原地调头。大家疯狂地把一些“不务正业”的功能，包装成“核心科技”，然后用一个低到离谱的价格砸向市场。
自动驾驶的终极奥义是什么？不是激光雷达，不是算力芯片，是只要我价格够低，就能让所有潜在的交通事故都变成对方的全责。只要大爷躺得快，责任直接就定给对方了。这就是反技术崇拜的民粹解构，简单粗暴，但有效。但能过，就是能过。
写到这里我突然觉得，把车展比作菜市场，可能对菜市场有点不尊重。菜市场大妈吵架归吵架，但萝卜白菜，价格还是基本稳定的。车圈不一样，车圈是道诡异仙，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开窍的疯子会干出什么事。
所以你看，自贡这个车展，它不是一个孤立事件，它是一个缩影，一个巨大的压缩毛巾。它展示的不是繁荣，而是一种集体性的癲狂。所有人都杀红了眼，所有人都坚信，只要把别人都卷死，自己就能成仙。但他们忘了，修仙的路上，更多的是成了盒的炮灰。
所以最后谁赢了？没人赢。消费者看似占了便宜，但他们也成了这场疯狂实验的一部分，用真金白银去验证那些“不务正业”的功能到底会不会在高速上把自己带走。厂家看似抢了订单，但利润比纸还薄，研发投入像无底洞。大家只是换了一种方式，一起被绑在这辆失控的战车上，高高兴兴地冲向悬崖。
而这，就叫参与感。就问你怕不怕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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